“一字定评”与代表花 #

研究小说的心态 #

《庄子－齐物论》：“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违者知通为一，……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用诸庸，此之谓以明。”

米兰˙昆德拉：可惜小说也不能幸免，由简化统领的“白蚁大军”不仅简化了世界的意义，也简化了作品的意义……小说的精神是复杂性精神，每一部小说（杰出小说）都告诉读者：事情比你想象得复杂，喧哗之声总是先问题而行，而且拒视了问题，对我们的时代精神而言，要么安娜有理，要么卡列宁有理，塞万提斯告诉我们知之不易，真理是无从掌握的。

复调的观念，来自音乐的术语。米兰昆德拉提到：“音乐的复调，是同时发展两个声部（两个旋律的线），尽管它们完美地连接着，但却又保有它们相对的独立……所有主张复调曲式的伟大音乐家，都有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声部之间的平等。”

巴赫汀（Mikhai M. Bakhtin， 1895-1975）：在一般独白型的浪漫主义小说家作品中，“人的意识和思想只不过是作者的激情和作者的结论；主人公则不过是作者激情的实现者，或是作者结论的对象。正是浪漫主义作家，才在他所描绘的现实中，直接表现出自己的艺术同情和褒贬”；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独特之处，不在他用独白方式宣告个性的价值（在他之前就有人这样做了），而在于他把个性看作是别人的个性、他人的个性并能客观地艺术地发现他、表现他、不把他变成抒情性的，不把自己的作者声音同它融合到一起。”

因此，“在他的作品里，不是众多性格和命运构成一个统一的客观世界，在作者统一的意识支配之下层层展开；这里恰是一个众多的地位平等的意识连同他们各自的世界，结合在某个统一的事件之中，而互相不发生融合。”

张竹坡《金瓶梅读法》第四十三则：“做文章， 不过是情理二字。今做此一百回长文，亦只是情理二字。于一个人心中，讨出一个人的情理，则一个人的传得矣。虽前后夹杂众人的话，而此人一开口，是此一人的情理。非其开口便得情理，由于讨出这一人的情理，方开旦且。是故写十百千人，皆如写一人，而遂洋洋乎有此一百回大书也。”

金圣叹《读第五才子书法》：“《水浒传》写一百八人性格，真是一百八样。若别一部书，任他写一千个人 ，也只是一样，便只写得两个人，也只是一样。”

人物一字评与代表花

*主要相关回目：第5回、第63回

贾元春——“贵”——石榴花（第5回）

“楼子花”相关图片

选秀制度：选秀女在外八旗：是为选拔用作妃嫔，王公贵族指婚以及服务人员（高级），都来自旗人（满、汉、蒙、朝鲜）年满13岁到17岁，每三年一次。内三旗：年满13岁，选做宫女（杂役），25岁后派遣出宫。清代贵族家庭女性平均婚嫁年龄为十七八岁。元春因“贤孝才德”被选作女史，后因才德被选作贤德妃。

元春“一字定评”探讨：“贵”，最为恰当，彰显身份以及权力，皇权凌驾于父权至上。

代表花：石榴花，“榴花开处照宫闱”。石榴花特点：家族声势与石榴花相联结。

贾迎春——“懦”——无

第七十三回，回目：“懦小姐不问累金凤”。迎春性格描述：“观之可亲”“二姑娘的诨名二木头，戳一针不知哎哟一声”，（“木头”是死去植物的遗体，不懂得拒绝，一味缩减。）“二姑娘是个有气的死人”“二姐姐是个老实人”“心活面软”“语言迟慢，耳软心活”“二姑娘更不中用”。

**贾探春——“敏”——红杏：**命运（第63回）玫瑰：性格（第65回）

贾探春“心里嘴里都来得”，“咱家的正人”“读书识字比我更厉害了一层”，王熙凤认为是她治家理事的最好帮手。

55回，脂批：“探春看得透，拿得定，说得出，办得来，是有才干者，故赠以‘敏’字。”“看得透”认识力、判断力，“拿得定”，魄力，“说得出”口才，“办得来”，高度的处理事情的能力，指挥若定，领导能力强。

口才——文才——干才 （37回结集诗社、62回筹备生日、整顿大观园）

贾惜春——“僻”——无

惜，吝惜。“身量未足，形容尚小”，时间在她身上是停止的。惜春过早的形成厌世性格，过分冷僻是一种病态人格，固执地抛弃了这个世界。没有代表花“苗而不秀”。

拓展：

真正的自我需要在很极端的情况下才会显现出真正的自我。 “疾风知劲草”。

题目：快乐的猪和痛苦的苏格拉底中做选择。然而苏格拉底不是痛苦就能变成的，实际上变成了痛苦的猪。希望成为一个快乐的苏格拉底，智慧也可以成为快乐的，如尼采《欢愉的智慧》（实现了一个快乐的苏格拉底是王维）。

林黛玉——“愁”——芙蓉（第63回）

“愁”还泪而来。“堪怜咏絮才”“风露清愁”

“昆山玉碎凤凰叫 ，芙蓉泣露香兰笑。”“莫怨东风当自嗟”。

木芙蓉 、水芙蓉之争

薛宝钗——“时”——牡丹（第63回）

“可叹停机德”。第五十六回回目“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时：《孟子•万章下》：“伊尹…治亦进，乱亦进……，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褐裸里于我侧，尔焉能‘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褐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我哉？’ 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孔子…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时：因时而异。）

《菜根谭》：“淡泊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饰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君子处此，固不可少变其操履，亦不可露其锋芒。”

圣之时者落实到的薛宝钗，常常是“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晏子曰：“晏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知也。”）

代表花：牡丹花，“艳冠群芳”。“任是无情也动人”，假设复句结构，“就算他无情也很动人”。

史湘云——“豪”—— 海棠（第63回）

第五回，红楼梦曲《乐中悲》“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

贾耽《花谱》称海棠花为“花中神仙”。

身世可怜，“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有很健全的天性，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光风霁月耀玉堂。性格不向内钻研，向外扩延，不会因为自身的不公平对待而产生怨怼，给周围的人带来情绪负担。参考：海棠花科目下又有“断肠花”、“相思草”之名。

李 纨——“静”——老梅（第63回）（红杏，第17回）

作者在李纨这个人身上的塑造更加注重在后天的环境和教育上对一个人的影响，“一概无见无闻”“竹篱茅舍自甘心”，女德、槁木死灰（妾心古井水、心如止水） 不问你们的废与兴，“大菩萨”，“佛爷”。

红杏和老梅并置：

妙 玉——“洁”——红梅（第49回）

“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天生禀赋加上后天环境发展最后形成这样极端（“太”“过”）的性格。

人格特质：呈现一个人的特殊性。

人格价值：人格形态是有价值的，值得人效仿。

王熙风——“辣”——无

贾母称王熙凤“凤辣子”实际上是“其词若有憾焉，而心实喜之。”第四十二回贾母“只有两个玉儿可恶”。

“辣”：风味十足（人情诙谐与温暖），过分时又有压力。

香 菱——“呆/苦”——莲荷（第5回）

“莲枯藕败”。庚辰本第48回脂批：“今以呆字为香菱定评，何等妩媚之至也。”“呆香菱之辛苦”。

袭人——“贤”——桃花（第63回）

贾母的人，位阶较高，“贤袭人娇嗔真宝玉”“你是头一个贤惠的人”（麝月和秋纹）。

“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因此，很多人拿来比喻袭人，这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说法。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晴雯——“勇”——芙蓉（第78回）

澄清：“池上芙蓉”不等于水芙蓉，是指木芙蓉。长在池塘边上，枝丫生长在水上。

晴雯讲话尖酸刻薄、性格惯娇、爱生气。

她是非理性，没有接受过知识和学问的打磨和升华。 来自于原始脑筋的武断和直爽（盲目的冲动）。晴雯的性格“狂样子”“原有些轻薄，沉不住气”“爆碳”“瞻前不顾后”“使力不使心的”“夹枪带棒”。晴雯没有考虑情绪之外的一些顾虑，横冲直撞，轻易发泄出自己的情绪，缺乏理性思维。与生俱来的原始状态，没有经过知识的打磨，来自原始脑经的武断、盲目。

“勇”字有很多层次和面向，不能一概而论。晴雯身上体现出来的是暴虎冯河式的“有勇无谋”。即横冲直撞，惯娇惯了一个人。在知人论世时，就晴雯这个例子而言，在《论语》（言简意赅）中有这样一段话：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智）者，恶不孙（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论语》

延伸：

生活中经常会遇到一些很直率的人，但是当直率的时候一定会触犯到别人。当你直率的时候，除非别人忍让和退后，否则就一定会发生冲突；当大家都在息事宁人和明哲保身的态度之下，对于直率的人通常只会采用一种方式，就是敬而远之，离你远去。没有人会告诉你，你这样是有问题的，你知道吗？而会当面告诉你，你的缺点的；当面告诉你，你哪里做错的人，事实上才是你的贵人、你的恩人。所有的人为了避免麻烦，人家懒得理你；对一个没有长辈教导的人，事实上他一直在犯错，而且很可怜的是一直在重蹈覆辙而不自知。所以在人生过程中，能够有人能当面告诉你，你哪里做错，事实上是应该要去感谢的。他冒着得罪你的风险，费力不讨好。 不要把恩人当仇人。我们很渴望知道哪里做得不够好，很渴望得到一些指点，但是慢慢地才会发现，没有人告诉你。 正如《红楼梦》中林黛玉对宝钗说：“我如今长了十五岁，竟没有一个人像你前日的那些话教导我。 ”一个人要成长，就要改变自我。

关于“勇”字探讨：观察身边率直的人，进而反思自己。我们都以为率直很好，比虚伪好很多，因此，率直被渐渐合理化，变成所谓的人格价值，事实上，率直只是一个人格特质，但是因为人们觉得率直就是表里如一、不作伪，就因为这些概念附加之下，这个率直所带来的人格缺陷就被掩盖掉和模糊掉了。但是不能忽略的是你的表里如一不能合理化你内在的不善良，你内在的本衷，比如嫉妒等人性弱点的层面，于是你误以为只要你表里如一，你内在的那些东西的表达就都合理了，这个是大错特错的。

我们的内心都有弱点，比如嫉妒、贪心、阴暗，但是难道这些东西被表达出来就是正当的嘛？当然不是。

正如讨厌一直在讲别人坏话的人；人很难自省，尤其是一群人在沆瀣一气的时候，就根本不会察觉出自己的问题，君子要时常反省自己，才能避免人性的堕落。

“恶勇而无礼者，恶不孙（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当你很直率的时候，但是不尊重别人，不担心言辞对别人的伤害。而且直率会有问题“以讦为直”，这样的直会伤害别人，攻击别人。要注意区分讦与直。

《朱子语类》（朱熹）：“人不可无戒慎恐惧底心。庄子说，庖丁解牛神妙，然才到那族，必心怵然为之一动，然后解去。心动便是惧处。 ”恐惧和勇气是有关系的。“恐惧才能显示勇气的价值。无知的勇气不是真正的勇气。 ”一个不懂得恐惧的人就不知道勇敢的价值。

《面对死亡的诗》：“若无恐惧，何来英勇。”西塞罗：“勇气就是对艰难和痛苦的蔑视。” 海明威“：勇气就是在高度压力之下仍然保持优雅态度。”

因以心之意见当之也。于是负其气，挟其势位，加以口给者，理伸；力弱气慑，口不能道辞者，理屈。呜呼，其孰谓以此制事，以此制人之非理哉及其人廉洁自持，心无私慝，而至至于处断一事，责诘一人，凭在己之意见，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方自信严气正性，嫉恶如雠，而不知事情之难得，是非之易失于偏，往往人受其祸，己且终身不寤，或事后乃明，悔已无及。呜呼，其孰谓以此制事，以此治人之非理哉！天下智者少而愚者多；以其心知明于众人，则共推之为智，其去圣人甚远也。

——戴正《孟子字义疏证》

麝月——“贤”——荼蘼（第63回）开到荼蘼花事了。

平儿——“平”——

莺儿——“巧”——

紫鹃——“慧”——